Felice

圈地自萌。

【叶黄九日谈】觉醒时代

*字数统计:17114

*双时间线(单数是一条时间线,双数是一条时间线)

*基本看不见向导残渣的向导文?

*私设如山,毫无科学性和逻辑性,强行he

*没有副cp,不过写完之后感觉叶神出场的也不算很多?哭T T

 

——《觉醒时代》——

 

00.

“记着,哥喜欢你。”

 

01.

他是被一阵闷人的惊慌逼醒的。

 

黄少天从床上蹦了起来,透过窗帘依稀可以看见窗外的夜色依然,脑海里还在重复着刚刚的梦境,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掌心上湿湿的都是液体,黄少天有些呆愣的盯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双手,黑夜之中看不清楚那模糊的水渍,连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的轮廓都被隐没在一片纯黑里,可眼泪止不住的向外翻涌,滑落至衣襟里,落在温热的胸膛表面,在心口的位置,化开一片浓烈凄绝的哀伤。

 

这天晚上他再一次的见到那个人。

 

梦里那个人紧紧拥抱住自己,夕阳红火的光辉在他侧脸上滚落出一层薄薄的光晕,他的眼睛湮没在逆光的黑暗之中,底下翻涌着的炽热情感就和他的身体一样温暖。

 

那个人当时勾着嘴角反复的说了什么话,都好像是呼啸的风声在黄少天的耳边弥漫成残碎的单音,而最终沉降下来的只有那句深深锥如他心脏的温柔言语。

 

“.......哥喜欢你......”

 

一想到这里他的左脑处就无可抑制的疼痛。

 

黄少天有个秘密,深藏在他内心深处长达四年的时间,自二十一岁起他总是会做着相似的梦境,梦里带着颠沛流离的逃亡和赶尽杀绝的追杀,就好像真实在他身上发生过一般,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长久以往仿佛是浅淡却始终不肯愈合的疤痕。

 

好像是在听自己讲述一个过去的故事,故事写满了一段流亡和爱情,而现在他却似乎看见了故事的结局,将原本就不圆满的走向拉开了残酷的缺口。

 

黄少天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斥的悲伤的因子,流转在肺部连带着整个人都寒入骨髓的凄凉。

 

他在黑暗当中摸索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此时此刻澎湃的情绪让混乱如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解锁的瞬间爆发出来强烈的光刺激得原本就湿润的眼睛更是控制不住的滴落眼泪,黄少天犹豫了一会然后点开了最近联系人的短信对话框,灵活的指头在键盘上敲打,很快就码了一长段字,叽叽喳喳颇有他平时的风格,可黄少天又扫视了一遍,这字里行间满是纠结与焦躁,精明如对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又快速的把那段废话给删了干净,最后敲了几个字过去。

 

队长队长队长,你在吗?

 

手机屏幕上分明显示着此刻的时间,凌晨四点一十二分,换做是平常人家定然是在舒软的床上陷入甜美的梦中,可他知道喻文州现在肯定还没有结束掉持续的工作,那工作或许让对方根本没有可能性回复他。

 

黄少天只是觉得堵得慌。心里都是刻画满情谊深深的破碎影像,那些碎片零零琐琐的拼凑成了一个模糊不堪的影子,带着似曾相识的笑容在他眼前摇曳,瞬间击溃了身为妖刀的男人耗费了四年搭建起来的内心屏障。爱情和思念,还有离别全都梗在他的喉咙,黄少天愣愣的望着空旷漆黑的房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和谁说说话。

 

滴答,一声清脆的铃声拉回了几近沦落入回忆漩涡的黄少天的思绪。

 

似乎是腾不出来多余的时间回复他,喻文州的简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少天,怎么了?

 

黄少天现在是处于强行休假之中,上次任务的失败让他看似很幸运的拥有了三个月的假期,这种类似于排遣的行为最初看起来就像是仅仅是对于失误的惩罚。

 

然而那些佯装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终究逃脱不过黄少天敏锐的目光,自家队长在紧缺人手的情况下因为不知名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却还是没有放弃抽派了蓝雨的人留守在他周围,某种并不寻常的阴谋彻底崭露了头角。

 

黄少天知道他的手机或许已经被监控了良久,在有些凉寒的夜里他的指尖却莫名有些颤抖,强光之后微闭眼睛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子都像是那个人,就似乎是中了魔怔一般,活了25年的黄少天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的爱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弥漫得内心一片荒凉,他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问道:


队长,你认识一个,叫叶修的人吗?


02.

那群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衣服底下似乎携带了大量枪支,他们手里是刚刚从这个地方抓来的人质,这些人质和他们最终的目的没有丝毫联系,但这些无辜的人却可能就此平白地丧命,所有原因都源自于自己,黄少天一边观察着现下的局势,一边飞速的思考着如何引诱这些亡命之徒离开这个地方。


但他再一次的失算了。


从他身侧的方向来了又来了一队人,黄少天微眯着眼睛打量那些人的模样,走在最前头的男人叼着一根未燃尽的香烟,双手踹在裤兜里,走起路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却闪动着睥睨天下的光彩。


叶修似乎是看见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依旧如同金光闪闪的太阳一般温暖,而其中有蕴藏了良多蛰伏的锐利锋芒,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炽热得快要融化掉冰川一样,而后那个人微微张开的嘴唇描摹出特殊的形状,一开一合,叶修知道那是在叫他的名字。


在黑衣人还未完全形成完整包围圈的那个方向,叶修背后背着那柄漆黑笔直的狙击枪,揣在兜里的双手迅速的抽了出来,娴熟有力的展开双臂,轻而易举的击倒了妄图挡在他身前的两个人,叼在嘴里的香烟末端的灰烬甚至还没来得及掉落,他冲着一脸愠怒地黄少天勾了勾唇角,一如既往的嘲讽之中带了些许安抚的味道。


刷刷刷,突然之间的变故使得原本静默有序的黑衣人们不约而同的拔出了手枪,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的指集中于叶修浑身上下最为致命的几个地方,被指着的人眼神淡定的轻瞥了一下四周情况,冲黄少天走了过去,他身后依旧跟着那几个熟悉的面孔,此时此刻义无反顾的跟随他走入了这漆黑的包围圈。


他们并没有拔枪相向争锋而对,只是紧密的排列在叶修的身后,不像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决一胜负,却仿佛带了点谈判的态度,黄少天面前的黑衣黑帽的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个人,似乎在考量着他本身的价值和接下来会做出的行为。


但他的思绪很快就被黄少天聒噪的怒吼声打算了,黄少天一把拍开了叶修伸过来想要揉揉他头发的手,皱起来气鼓鼓的脸一时间像个孩子一样。


“靠,叶不修你大爷的,没事跑到这里来搞毛线啊,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你不要命就算了,你还要带着大家一起死,你要不要脸?!”


“谁说我不要命了?”叶修懒洋洋的弹了弹烟灰,呼出了一口雾气,扬扬头指了指那些还蹲在地上不明状况瑟瑟发抖的人质们,“我要是不来,你是打算拉着他们一起下黄泉吗?”


黄少天咬了咬牙,尽管他从头就知道叶修这样的作为出于职责本能,然而没有什么可以比亲眼看见这个人涉险更让他感到心疼,哪怕对方的这份不顾一切并不单单仅属于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开了嘴炮,


“妈的你到底有没有调查过现在的情况,连作案计划都没有就行动,好吧叶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就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冲进来你是想被打成筛子吗?居然到现在都没人阻止你,特殊行动队的画风就这么偏吗,卧槽还好当初选择了我大蓝雨......”


叶修只是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忽略掉了黄少天半是愤怒半是担忧的碎碎念,对着黄少天喋喋不休的嘴吐出了一个眼圈,呛得面前的人不自觉的咳嗽了起来。


“你以为哥的嘉世是吃干饭的?”


叶修侧过身去,窗户外面照射进来洁白的日光包裹着他周身上下一瞬间有股圣洁的感觉,被打断了话的黄少天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眉目间流动着一种充满挑衅意味的自信,而发梢反射出明亮的光辉犹如天使头顶的圣光光环,自上而下透露着救世主的感觉。


“做个交易怎么样?”叶修对着那一排服饰而言并无差异的黑衣人之中的一个说道,对方似乎也因为他毫无预兆的识破身份而有些讶异,“这些人反正留着也没用,送给哥做个顺水人情呗。”


他又摆摆手,阻止了对方似乎要开腔拒绝的话语,毫无预兆的伸手推了一把黄少天,被推的那个人完全没有准备的一个踉跄,转过头开口就要骂的节奏。


“你们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个小子,行吧,人带走,我不插手。”叶修举起了总是半插着裤兜的两只手,软绵绵的投降姿势像是在说打个商量吧,黄少天还没骂出口的话语被叶修这么一说彻底梗在了喉咙,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了两下,很快又释然了。


“我们就要这些人质,怎么样,这笔交易不算亏吧?”


对方似乎还有一点的犹豫,而还回头望着叶修的黄少天此时此刻心里却涌动着丝丝的紧张,那是他多少次出生入死都不曾经历过的,带着希望和决绝的情愫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点占据了内心的绝大部分,他想从叶修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忍,哪怕是作为赴死前最后的礼物。


叶修解下了背上的狙击枪,伸手一扬抛了出去,他动作很快,几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的片刻之间那柄漆黑的长枪已然在空气中旋转了好几周,直到有人慌忙的开枪击中了目标物,伴随着蹦蹦刺耳的子弹撞击声,狙击枪失去平衡的鞋鞋坠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落在了对方头领的脚边。


“啧,这样够意思了吧。”叶修的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那把受损的狙击枪只是随手拿来的玩具,只有黄少天知道那被称为斗神的致命武器被命名为却邪的专用枪支对于这个男人有如何深沉的意义,曾见证过友人的死亡以及腥风血雨的斗争,而现在却无人问津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狼狈不堪。


对面的人似乎也认出了枪的来历,对于这些莫名的闯入者更加多了一分警惕,事实上他们的确没有办法从联盟最强的行动队手下毫发无伤的劫走黄少天,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以及行踪和目的决然不能被联盟所捕捉洞悉,在暴露的前一刻最好的选择只有撤离,如何用最少的伤亡赢取最大的利益。


黑衣人眸色微黯,点点头,做了一个放人的手势。


数名人质在被释放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尖叫或者做出逃跑的反应,便很快在叶修的示意之下被训练有素的队员扶持着快速逃离了现场,他们的行动迅速,在双方达成一致性的片刻之间撤离了这个地方,黑衣人似乎笃定嘉世有足够的理由和本事让这件事情不被这些意外卷入事件不明所以的民众张扬出去而引起莫名的恐慌,毫不拖泥带水的营救计划在短短数十秒之间画上了句号。感觉到包围圈再一次包裹起来的时候黄少天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闹剧不过是幻境一场,而同时无比的庆幸,最终并没有任何人因为自己受伤或者死去,那样深重的心理流转了几分都变得有些低落,他看着满目的黑色,而脑海里又再一次的浮动着叶修勾着嘴角嘲讽的脸庞。或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人了,他甚至想到他们说的最后一句竟然还是在讨论联盟的分队......


“少天大大,想什么这么入迷呢?”


慵懒的声音自右耳后方不到一寸的地方响起,还夹杂了些许暧昧的热气,黄少天猛然间扭过头看见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呵,你还真以为哥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吗?”


03.

黄少天站在镜子面前,一颗一颗的解开了扣子,随着手上的动作,那件松垮垮的衣服滑落下去,露出了光滑的皮肤,再往下,左胸膛的位置仍然可以看见一个狰狞的伤疤,黄少天将手掌静静的贴在了镜子上同样的位置,寒凉的触感透过镜面传递过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当初子弹是如何的危险的穿透他心脏旁侧的位置,溅起了多少血液和疼痛。


那是四年前绞杀一窝亡命徒时候留下的痕迹。


当初从病床上苏醒过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喻文州忧心满怀的颜容,似乎因为他的醒来平添一份欣慰和踯躅,那个时候队长看着他的眼睛里除了死后余生的高兴以外还有什么呐,黄少天贴着镜子的手不自觉的缩紧了,他怎么会忽略掉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呢。


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些事情从头就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而自己却好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小丑在享受着无知的乐趣,黄少天记得梦中总是反复出现的字眼,除却叶修以外还有嘉世那个名字,他知道那是联盟里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特殊行动部门,而为了找寻蛛丝马迹的自己曾亲自跑到嘉世的指挥部里去,而那里只有一位近两年上任的少年部长邱非。


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无功而返之后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叶修这个人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对象,带着悲壮的英雄色彩和浪漫主义的爱人。


滴答,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在这个黑夜里格外的突兀,黄少天摁开屏幕看见是队长传来的简讯,似乎是斟酌了许久小心翼翼传递的讯息,而整句话只有短短的数个字。


警惕周围,不要出门,见面详谈。


看见这话黄少天有些微愕,印象里总是从容淡定,常常是提早规划好一切的队长通常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会发出如此无力的警告。黄少天不禁仔细的回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与其说是被动休假却更有些强制保护的意味。


他想起最后失败的那个任务,在挟制住对方之后最为关键的时刻却不受控一般松开了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刀刃,眼前的景象如同万千闪烁的星点充斥满眩晕的感觉,向来灵巧的身体僵硬而弯曲着向后倒下,而听觉和触觉却一点一点的被剥离开来,他依稀能感觉到手脚以扭曲的姿态痉挛着,而意识却愈发的渐行渐远,甚至是连对方妄图逃离狠踹在自己腰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也被湮没在了模糊的知觉中。


就好像躺在暖洋洋的沙滩之上,腥咸的海浪一波一波的淹没他的躯体。水流划过身体带动的些微浮力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异度空间中。


而一片黑暗的眼前渐渐出现明亮灿烂的光点,那绚烂的色彩进一步的扩大化作一片温柔的云霞,从明媚的红光之中缓步而行向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微微侧着头,嘴角叼着的香烟晕开了一缕雾气,他似乎在笑着说着什么话。


黄少天却听不清楚。


他只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叶修,那两个字好似魔咒一般在他心里轰轰烈烈的炸开,成为了心底久痛不愈的伤疤。


从病房中出来的时候队长曾安抚他身体只是突发性脑放电导致的强直痉挛,加之卢瀚文及时的补刀最后并没有让目标对象逃出己方的控制,蓝雨最后下达给他的所谓惩罚掺带了对他身体异状的考虑,听起来更像是一次带有疗养意味的休假。


可伴随着事态变化莫测,曾经那些他满心笃定的东西却好像镜花水月一般的残影,在那之后被深深掩埋住的真相哪怕鲜血淋漓残酷无比,他也依旧想要去探询。


黄少天知道,他的身体开始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生变化。


04.

如果不是作为手下败将被带到这个地方的话,黄少天决然想象不到外表如此普通的一扇大黑门之后早已荒废的建筑物群中也会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下坡路,路的两旁种着繁茂的法国梧桐树,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连绵到遥远的地方,和蔚蓝之中翻滚着彩云交融一并描绘出一副壮阔的景象。


身后的黑门被关闭并锁上链条。


但黄少天知道这普通的玩意儿并不足够控制他们的行为,这些危险人物的杀机往往都暗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被植入了多少机关,甚至他抬头看向远处荒废的大楼黑洞洞的窗户里依稀闪烁的光点,预示着此时此刻正有不知多少个这样的人举着狙击枪指着他们的头部防止任何出格的行为,连两旁的树木上都安装了微型的窃听器,黄少天明白他们处于密切的监控之中,这些情况叶修不可能没有发现。但长期以来和这些黑衣人周旋的黄少天心里十分清楚在未从他身上真正获得那个东西之前他们哪怕用尽一切折磨的手法也决然不会对他动用杀机,然而身旁的这个人却因为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下面。


黄少天看着叶修走在自己前面半米的位置,逆着夕阳的光在他身体四周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他的发梢显得有些凌乱,修身的皮衣自他身上随意的挂着,但就是如此不修边幅的一个人总会给黄少天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安全感。


他轻咳了一声,扯了扯叶修的袖子,


“老叶,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淌这滩浑水呢?”


叶修的脚步顿了顿,


“啧啧啧,这不是看少天大大一个人应付不了嘛。”


黄少天习惯性的被叶修的轻微撩拨的一句话给撩炸了毛,大大咧咧的抱怨声好似只是在单纯的反驳叶修这句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嘲讽,


“卧槽,你说谁应付不了,老叶你要点脸好吧,就你那小身板近战能力还指不定比我弱呢,再说呢就我一个人就算要逃跑机率都大很多好吗,你说你把自己陷进来除了给他们添一个活靶子以外还有什么作用,你是不是老得脑子都不灵光了,危机论决策学呢还记不记得呢?!”


他突然安静了下来,又好像格外看见了渺茫的未来而沉默落寂了片刻,连平时那总是充满了笑意的脸上都平添了几分愁容,


“叶修,说真的,我们这次来了可能就出不去了。”


黄少天的话被叶修一把扯过领子给打断了去,他还略带着胡茬的脸凑近了黄少天的脸颊,黑色的瞳孔里面好像蕴藏着神秘巨大的黑洞,要将面前的人整个的吸进去。


“好吧,看少天大大这么在意,我承认这事不好处理行了吧。”叶修空着的那只手似乎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嘴唇从少天的脸颊旁移动到了他的耳边,“黄少天,认真听着,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黄少天愣了愣,嘟噜着嘴巴似乎想说出点什么话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叶修丝毫不停歇咬着她耳朵的接着说了下去的低语让他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


“等等会有一个机会,我留下做人质,他们会派人和你一并去取那个东西,摆脱监视和跟踪者这点小事你可以做到吧?”


“靠靠靠靠靠,不会吧老叶,别告诉我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你又在发哪门子的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留下来受死吗,看不出来堂堂嘉世队长还有这种受虐癖,你没病吧没病吧没病吧?”


叶修拉开了两人之间少许的距离,他吐了个烟圈,烟雾迷蒙之中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他盯着他的眼神那么的深沉,沉重得像是深海底下的漩涡,黄少天从来没有看见过叶修脸上浮现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他说,


“你手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只要那个东西还在,一切都有希望。”


他突然伸出手来温柔的抚摸过少天的脸颊,那总是挂着嘲讽意味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


“黄少天,记着,出去后就逃,再也不要回来。”


“老叶?”


他忽然张开了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黄少天,在笔直的修长的斜下坡路上,夕阳醉红的光线从身侧沐浴在两人周身,黄少天甚至在很久之后都能重新的回想起来当时指尖触碰到叶修皮衣微凉的触感,和那之下流淌着炽热血液的温暖,连鼻尖萦绕的属于那个人清淡的烟草味道都在脑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成了深刻的念想。叶修那双极其好看总是平稳端着长枪的手抚摸过他的腰线,他长期含着烟有些干燥粗糙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黄少天听着他压低了嗓子,声音里满是低哑迷人。


“还有,哥喜欢你。”


05.

天幕泛着淡淡的白,黄少天轻轻的掀开了窗帘的一角,从他的房间望出去,整个街道似乎都还沉寂在夜晚的静谧当中,在街道的拐角各处阴暗的角落零零碎碎的看不见人影,黄少天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将手指完全轻轻叩响了玻璃窗户,那声音细小却具有特别的节奏,是从属于蓝雨特殊情报组织自译的一套简易的临时交流暗号。他重复敲打了两遍,那微不足道的声音在这个将明未明的时刻很快飘散在了寂静的空中。


这事情必有古怪。


往常总是暗伏在他住宅周围伪装成常人一般的蓝雨队员却仿佛突然之间全数失去了踪影,虽然蓝雨多是情报人员,但总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他迅速的穿上一套在人群中极其不起眼的衣服,在空气之中他好像嗅到了久违的恐惧的气息。


黄少天将手枪别在了腰上,迅速的闪到厕所间里。


被调成无声的手机突然之间震动起来,黄少天看着屏幕之上跳动的喻文州的名字,原本告诫着他见面详谈的人霎时间改变了主意直接给他来了电话似乎更加佐证了黄少天对于事态有了变化的猜想,他很快推测到队长一定是在刚才也发现了蓝雨的队员受袭的情况而临时做出了应急调整。


电话那头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杂音,特殊的手段阻断手机的监控使得话筒扩散出来的声音听起来乱七八糟的,而给予的有效通话时间却被极限的压缩了,黄少天屏气倾听,在混杂的音频线中他听见了细长刺耳尖锐的滴滴声,看似乱无章法毫无头绪就像是清晨拥堵的街道争先恐后按动喇叭交织出高亢的声响。


黄少天却从那难听的声音之中一声一个字的解读出了短短的一句话,那类似于紧急情况下不得不发出求救的信号竟然是喻文州匆忙之中给自己的一句指令。


你被盯上了,速去霸图找张新杰。


黄少天听着最终尖锐的声音变成了茫然的嘟嘟声,他摁黑了屏幕迅速掀开了手机的后盖,抠出了原本插在那里的电话卡,抛进了马桶之中摁下了冲水阀。


霸图,作为联盟的生命研究中心并非是逃脱监控的绝佳场所,但队长会在这么不伦不类的时刻特别指派自己去寻找那位生物钟准得吓人的基因研究者定然是与他此刻的状况密切相关,黄少天眼眸微黯,摁了摁他左脑的位置,那里不知为什么从四年前总会若隐若无的疼痛。


没有时间了。


他推开了厕所的窗户,借着天还未全亮淡淡的黑色的掩护,用伸缩绳末端的钩子勾着铁质的窗户沿,紧紧的贴在墙壁上快速的向下滑去,他住的楼层并不算高,落地的演戏在平时的训练中早就做得滚瓜烂熟,可双脚踏上地面的瞬间黄少天却意外的感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在自己四周几乎成等边三角的方位有不同埋伏的人,他心底立刻下了这样的判断,但很快冷笑了一声,若只是区区三个人还拦不住誉为联盟剑圣的人,他轻轻的抬起手比了一个手势,一颗细小的弹粒从他袖口滑落出来,在晨光之中尚且看不明确,在那三个人还未来得及扑出来的时刻黄少天猛然间伏下身子,就地滚出了老远,在烟雾弹爆开来一片迷雾之中的瞬间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在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暴露在视野中三个身影诡异的黑衣男人,那影影绰绰的景象好似有唤醒了他遥远的记忆,和梦中的场景一样莫名的让人心惊动魄。


黄少天摁着狂跳的心脏,一路向着霸图的秘密基地辗转而去。


而作为接应的是比他先到一步的喻文州,他抹了一头的冷汗,在空旷的研究中心他呼了一口冷气,在对上喻文州的眼睛时却感到了格外的平静,他知道他将会接触到一个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困扰了他四年之久,却在这个显得并不辉煌的日子最终揭开它的面目。


他对喻文州点了点头,一反常态的没有叽叽喳喳的冒出一大长串的话,神情却带了几分凝重,他想问那些追踪他的人的身份是什么,又想知道是否这跟他上次行动莫名的晕倒的有所关联。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喻文州已经抛出了一个另他微愣的问题,


“少天,你是不是,想起叶神了?”


黄少天眼睛微眯,掩盖住了那双眼睛中闪烁过的浮光掠影,


“不,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他说,“我只记得我好像很喜欢他,很喜欢,特别喜欢。”


06.

“队长!真的没有办法得到叶修的消息吗?他都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了就算找不到人但也总该有一点线索吧,我们蓝雨不是专业的情报搜索部门吗,为什么找不到,就算.......就算有尸体也好,更何况凭着叶修的手段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队长拜托了,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喻文州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联合轮回的人根据黄少天之前提供的位置线索再去搜查那一片废楼区的时候早已空无一人,作为人质留下的叶修也不知去向,那之后他们调动了各方的情报网都难以发现那伙人的行踪,最后得到的信息却更令人胆战心惊。


唯一可以作为的应对决策就是将黄少天密切的保护起来,至少他们知道对方失窃的那件作为整个颠覆性实验最核心的关键物现在就在他的手里,那些人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和捕捉黄少天的机会,接下来就要看双方到底是谁更加沉不住气了。


黄少天知道喻文州沉默不说话就是真的很难有转机了,他不自觉微微埋下了脑袋,有些沮丧,如果当时,当时他回去了,重新回到那扇门背后而并非转身离开的话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一想到当时,他就禁不住地握住了拳头,原本放在衣兜里的手因为突然之间的变化捏住了一个坚硬四方的小金属物。


黄少天愣了愣,无意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之中冒了出来。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攥紧的拳头,缓缓的张开手指,在略带汗迹的掌心之上安静的躺着一枚小小的复杂的芯片。


“队长。”黄少天突然开口叫道。


“我想......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再搏一搏,我是说把他们钓出来,以我来当作诱饵。”


原本因为思考的习惯性动作而把弄着笔筒的喻文州在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皮看向黄少天的目光显得有几分担忧,


“少天,”他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如果失败的话,你和叶神,可能一个都保不了。”


“还能怎么办呢?”黄少天苦笑了一声,“我能逃出来全是因为老叶,更何况现在能勾出他们行踪的也只有我而已,队长你也知道这个东西要是真的被他们拿到了或许会诞生一支超级军队也说不定呢,我们总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对吧,放心呐,我还是有分寸的。”


“那你的打算?”


黄少天扯开了一抹狡黠的微笑,然后将那枚芯片拍在了两人面前的桌面上,芯片边角反射出的寒光落在喻文州的眼里就像是黄少天手起刀剑落瞬间带动的残酷光色。


“我们现在领先的还不止这么一点呢。”


喻文州惊讶的看着他,踯躅了片刻然后问道,


“少天,你.......真的想清楚这样的后果了吗?”


黄少天很坚定的敲了敲他的脑袋,


“只有把它藏在这儿才是离联盟最远他们又确实隐蔽的地方,更何况这玩意儿既然有那么神我们干嘛不利用利用,反正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死,靠,要是成功了我绝对干死他们!”


“可要是它损坏了你的海马区......”喻文州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


这样的话对面的黄少天安静了一分钟,他垂下眼帘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声音冰冷平淡,带着决然和绝望的感觉,喻文州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一直闹腾不停开朗微笑的人原来会出现那么心痛的表情,他终于见证了黄少天到底是那么的爱叶修。


“那我会忘记他吗?”


07.

黄少天和喻文州以及张新杰围绕着一个小圆桌坐着,黄少天看了看两手边神情严肃的两个人,他们俩似乎做了短暂的眼神交流,最后还是由喻文州来负责给黄少天解释他记忆错乱的原因。


“四年前你出了一场事故,因为我的失误。”喻文州愧疚的说,“你被人开枪射击险些擦过心脏,救援最终晚到了一步,只来得及抢救回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黄少天有点懵,他印象里四年前受伤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有过较大的损伤。


可每每一回想起来当时的时光,记忆力却总会闪现出一幅朝阳如火满地荒芜的景象,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可在脑海里压抑的嘶哑的声音总在模模糊糊的呐喊着什么,那是一些破碎的毫无章法的词语,诸如,等等,小心,别走,混蛋,喜欢,爱,还有——叶修。


“是的,”喻文州没有隐瞒,“我们因为预估不足受到对方的阻挠,赶到现场的时候你已经中弹昏迷,但是叶神为了保你,和其他人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


黄少天有些失神的喃喃着那四个字,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喻文州,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觉得总是一脸温和的队长的话那么的难理解呢,他说的是什么,是死了吗,是谁死了,是叶修吗?


叶修。


他又不自觉的念叨的这个名字,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喻文州于心不忍的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


“五年前你意外窃取了一个秘密基因改造组织的研发成果,那是一个芯片,他们把它命名为新人类计划。后来在一次正面交锋中叶神为了帮助你逃跑被对方囚禁,为了营救叶神你在执行任务之前接受了芯片的植入手术,”喻文州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张新杰,四年前的那个手术就是他亲自操刀的,甚至这几年来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对那个计划的研究,“那个手术没有成功,但也并不失败,至少在四年前那一次意外的发挥了作用。”


“所以我现在?”黄少天基本知道他原本回忆中那些带着疼痛感的虚假幻象原来真的是被他遗弃掉的真实记忆,原来那些在梦中疼得会醒过来的感觉真的在他身上发生过,就好像一念到叶修这个名字他的眼睛就会忍不住的湿润,那是超乎于理智以外的情感。


“当时你的机体应急保护措施使得原本沉睡在你大脑的芯片发挥了一定的辅助作用,帮助你篡改了会让你情绪出现大幅度崩溃的记忆。”张新杰解释道。


“就是这意外情况让我发现了继续研究的方向。”张新杰将一张纸推到了黄少天的面前,他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向导觉醒计划,“我想我们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向导,黄少天看着这个陌生的词语,在那白色的纸页上面描述着这项改造获得的新兴人类会拥有如何超乎常理的能力,甚至是比通常故事里的读心者更凶残上几分。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重新启动了这个计划?”黄少天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当初都失败了吗,难道说现在有了新的技术发展,欸不对,今天早上袭击我家的人不会就是那伙组织的吧,靠靠靠靠靠,这也太阴险了,那个点是个正常都在睡觉好不好,哦对了,莫非现在启动计划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我还没死吗?”


“是的,”喻文州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同时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但是少天你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而且我们现在有了这管血清。”张新杰说道。


黄少天想起了之前那次任务毫无预料的晕倒,然后看着张新杰手上那管澄清的液体,疑惑的挑了挑眉。


“普通人类的脑细胞无法接受植入芯片后带来的强脑放电现象,所以会出现癫痫阵发痉挛的情况,这管血清是定向强化脑细胞强度和代谢速率的。”


张新杰将血清也同样推到了和计划书一样的位置上面,松开了手似乎是给予了黄少天最后选择的机会。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似乎要改变命运的小管液体之上,张新杰既然如此笃定的它的作用必定是有过充分实验研究后获得的结论,但和那项对方组织开发的强化脑放电的芯片究竟能有几分的相容度却是谁都说不准的。他们就这样安静无声的坐了几分钟,有的人像是在思考,有的人却是在等待。


“少天?”喻文州问道。


黄少天抖了抖嘴唇,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眨巴眨巴眼睛,


“为什么不呢?”他说,但嘴角那抹笑却是久违了的剑圣的冷酷无情,“我记得我还有一个深仇大恨没有报。”


这个仇是什么他们都能明白,如果这次手术可以完美的成功的话那连蓝雨都无法突破的情报网的死角或许真的可以被黄少天强行填补上。


他们没有谁有资格左右黄少天的决定。喻文州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决定了,那么就跟我来吧。”张新杰站起身子,认认真真的整理清楚了他那件白大褂的褶子,身份识别之后打开了这间简单会议室旁边一扇最高权限识别的大门。


“哦对了,少天,”喻文州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黄少天,“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你或许可以缔结一种和你脑频率相容度很高的精神体。”


“欸欸精神体?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黄少天挠了挠他那有些张扬的发梢,“会是什么东西呢?”


喻文州淡淡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切非活体的生命体都有可能。”


08.

嗒,嗒,嗒。


沉重的皮鞋底部敲打在光滑的地板上,声音不大,却如同死亡的钟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每一声都像是剖骨的利刃狠狠的刺入黄少天的鼓膜之中,肆意滋生的恐惧在这个狭小寂静的空间之中疯狂蔓延,禁锢住蜷缩在角落的人僵硬的手脚难以动弹。


不敢有所动作。


机会主义者此时此刻几乎把脑内的神经拉成一张满弓,所有的感官都被尽最大的可能调动起来,额头上渗露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在这个荒废的建筑物里看不见月色的晚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依旧无法让疲劳到了极致的躯体停止逃亡的行动。在荆棘四伏的夜里他无比渴望的想起那个人,经年不见,他的样子在脑海里模糊成一团耀眼光影,飘渺涣散得几乎捕捉不住,可那时候逆着漫天浅淡微光侧过头来嘴角若隐若现间勾起的轻笑直戳入黄少天整颗心最脆弱柔软的部分,使之此后每每想起那个人和那条分离的路时,黄少天的情绪都透着一股死咬着牙倔强着不肯放弃的意味。


诸如此刻,他已经在这栋封闭了大门的教学楼里周旋藏匿整整一夜,脚步声的主人终于缓慢而谨慎的离开了黄少天躲藏的这片区域,从门缝间窥探出去可以看见那飘扬的衣角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的地方,旁边被擦得清晰锃亮的大玻璃窗外面月亮的光辉早已隐没在了东方鱼肚白绽放出的红色之中。


这是个好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黄少天毫不犹豫地拧开房门,他的动作很轻,在这个安静无声的环境里几乎不发出丁点可能会引起注意的声响,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可意识却愈发的清醒,他必须要逃,黄少天想,他还没有再一次的见到自地狱低端将他推离回这人间的人,他还没有死的理由。


弯着腰摸索到窗户旁边,长期的磨砺和习惯让他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随时随地的警惕着周围埋伏起来的危险,那扇窗户并没有上锁,黄少天暗叹了一声这一夜成败全靠这一分运气了,好在老天眷顾,他推开了小半的窗户,他的体型偏于精瘦,窗户开合的尺寸恰如其分容他侧身擦过去,黄少天将迈出去的那只脚勾在一侧排气管道与墙体之间狭小的缝隙之中,借着大腿部的力量将半悬在空中的身体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整个身子都伏在墙面上,他紧紧的抱住那并不牢靠的管道,双手都因汗水变得滑腻起来,他侧耳听了听,那些人似乎是走远了,开着一半的门在风中晃荡发出轻微吱呀的声音,黄少天最后看了一眼这栋灰暗的大楼,然后沿着管道滑落下去。


这是如何荒芜的一片地方。


他从掩体侧方望出去,早晨微薄的曦光将整个世界切割成黑白分明的两块,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夹杂了三两荒草地沙砾荒地,唯一的道路从废楼门口蜿蜒衍生到了远处地平线的位置,徐徐升起滚圆的太阳露出了一半,喷射而出红火的光线将这片土地点亮,折射在覆盖着黄沙荒漠的沙石表面熠熠生辉,交织着无法侵袭光色的阴影部分形成明暗错落的画卷。


而那明晃晃的巨大朝阳之中依稀浮动着一个黑色的背影,遥远的人形被空气膨胀扭曲加之黄沙模糊成了一道残影,单单凭借着这一眼无法辨明得清楚那个人是敌是友,可尽管如此关于记忆里不可言明的那个人琐碎的事情都如同奔潮蜂拥挤入他的脑海,回忆像是残酷的刀刃,被从那人身侧弥散开来的日光射穿眼底,瞳孔剧烈的收缩,连指根末节都在不受控制的颤动,那个名字就流转在唇齿之间颠荡的都是不可置信。


这样的失神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黄少天看着越来越远的影子,狠狠的咬牙冲了出去,眼下的局势就是那么的明朗,这片荒凉的地方没有实质性的避难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人找到他杀死他都是必然的事情。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期盼了很久的相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也同样没有想到过一直以来祈求着再和那个人见最后一面真的就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蜿蜒的道路和尖锐的石头割得他脚心发疼,疾驰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啦啦地响起,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身后那栋被牢牢锁住的建筑破旧的大门被吱呀推开的声音,他不敢也没有任何机会回头去看,在路的尽头那个人不紧不缓的慢慢走着,被朝阳温暖的橙红光色包围好像要融化在其中,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就似乎将时光和回忆的阻碍全数冲破,黄少天觉得眼眶莫名有些热了,那个人没有回头,背后没有背着那把所向披靡的兵器,他不知道后来他是否曾受过如何的残忍酷刑,可他现在就慢慢的走在自己前面,连走路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夹杂了黄沙呼啸的风声之中有微不可闻手枪上膛的声音。


黄少天伸长了手臂,指尖一点点竭力地靠近着,脚下踉跄就似乎压着全身的重量打算扑上去,他看得见朝阳的橙红日光笼罩在他们之间,将他的手骨镀得清晰分明,仿佛下一刻的就可以触碰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尖锐的枪声之下蕴藏着剧烈的疼痛从胸口的位置迸发而出,溅起的液体在空气中化一道血红色的曲线。


而那拼尽全力想去抓住什么的手顺着身子的倾倒慢慢的滑落下去,在他身前不到半丈远的人终于因为突如其来的枪声顿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偏转过脸侧。


黄少天努力的仰起头想要从逆着那身后巨大圆盘的朝阳的阴影之中看清楚他的脸。


偏转过来的脸上写满了陌生。


陌生底下夹杂着些许错愕。


错愕背后掩藏的全是缱绻叹息。


那叹息带着苦痛,带着别离。


他的手臂悄然无声的垂了下去,在几乎可以拥抱得到漫长而凄冷黑夜之后给他重新带来和煦温暖希望与爱意的太阳底下,他终究没能抓住他的手


09.

陈旧,温暖。


黄少天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那个时候没有联盟没有剑圣也没有那么多的流血和别离,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顶多算得上有些呱噪的少年学生。


喜欢在流动了璀目金光的炎热夏天站在枝繁叶茂的行道树底下抹着啪嗒啪嗒下滑的汗水舔着冒着滋滋寒气的冰棍,看着潮热的风席卷了头顶翠绿的树叶带动起一阵阵沙沙的摇曳声,从凌乱交错晃动的叶间间隙中仰望出去的是透澈而明媚的蓝天。


那个时候,他对于未来有无数种的幻想,却从来没有一种是会和隐藏在暗潮之中的危险分子进行着无声却英勇的斗争,科幻得像是懵懂年纪时候看过的英雄漫画。


而就是那个夏天,属于他,第一次打上了蓝雨标签,却更多的是掺杂了另外一个人身影的夏天,改变了他一生一世的命运。


黄少天记得在那次千钧一发的terror campaign爆炸事件之中摁着他的腰将他硬生生压在地面上滚动了两圈的男人紧紧靠着他的脸,伴随着他小声的爆了句粗口嘴里原本烧了一半的香烟擦着黄少天的脸颊掉在了旁边的地面上,而面前的人唇边依旧还未散尽的烟草味道扑散在黄少天的脸上,流动滑入了双肺的底端,甚至在爆炸引起的巨大气流掀动起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耳膜被轰天的响声震动得麻木,连鼻尖都充斥满火药和硝烟的味道时候,他的身体深处填充满的全是这个人身上淡淡的气息,叶修静静的将他空出来的手覆盖在了黄少天睁得大大的眼睛上面,他的手指那么好看,黄少天从叶修的指缝间望出去看见那烧红了半边的天,有残缺的碎砖烂瓦从崩塌的墙面上剥落下来。


而曾经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在一瞬之间就好像沦落成了蛮荒的死城。


那是黄少天第一次遇见叶修时候的样子,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嚣之中,那背后是尖叫逃亡与破坏的衬托,年少的他抱着这个拯救了他一命的人哭了好久,眼泪沾湿了叶修的手指,就像在他手上画上了一道挣脱不断命运锁链的契约。


而最终那个烟火弥漫日子终于在时光的流淌之下淡化成了遥远灰浅的曾经。


黄少天听到了很多声音。


那些声音带着不同的内容和情绪,嘈杂,混乱,一步一步的侵占着他的大脑,好似越过了漫长的距离和铜墙铁壁一窝蜂的涌入他的意识之中开,黄少天微微的皱了皱眉,才苏醒时分周身的感官尚且有几分麻木。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张新杰实验室加强化的天花板平面,他伸手摸了摸左脑,那里有规律的一阵一阵收缩般的刺痛仿佛是有规律的在接放各种频率的电波,黄少天有些惊讶,这个计划真的成功了,诚如张新杰所描述的一般原来这就是超越一般人类的名为向导的感觉。


他弓起身子,努力的想要从庞大的信息量之中摒弃掉那些对于自己来说并无用处却更是一种负担的声音。


但他很快瞪大了眼睛。


坐在旁边凳子上的人正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似乎在看着原本放在那里的向导觉醒计划书,他伸出手歪着头轻轻的挠着耳朵,这个动作黄少天经常看他做,熟悉得好像昨天才发生在他眼前过一般。


可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之前已经被告知那个带着万千荣耀光环叫做叶修的人在四年前死亡。


黄少天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突破了那种自我的精神暗示之后他出现了反向的幻觉。但叶修突然转过头来,看见神情呆愣的黄少天露出了无比熟悉的轻笑,


“哟,少天,睡这么久终于舍得醒来了?”


“叶...叶修?”黄少天不太确定的问道。


那细小的不确定很快被叶修那扬着眉痛心疾首的表情给击碎了,


“呵,不是哥还能是谁?”


黄少天猛地跳下床去,之前那些膨胀于脑海中交杂错乱的情绪和声音却在这一刻完全安静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连跑带跳的撞到叶修面前,他弯下腰似乎想要看清楚叶修的脸,而伸出去妄图触碰到面前的人的手却在空中一顿再顿,带着颤抖。


而那只手腕最终被叶修的手轻轻握住,顺着他温柔的动作静静的落在叶修的侧脸上面,温暖得黄少天舍不得挪开手掌。


“你.......还活着?”黄少天抖了抖舌头,声音有些哽咽。


“算是吧?”叶修挑眼。黄少天原本设想出的美好重逢被叶修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他本半张着嘴想要煽情的来句欢迎回来然后给面前的人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可最终被硬生生的扭转成了另外一句话。


“靠,老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想要掩盖掉那声线中毫不自觉宣泄出来的激动和崩溃,黄少天暗骂了一声,愣愣的看着叶修满不在乎的脸。


“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在别人心里。”


“哈?”黄少天撇了撇嘴角,“看不出来啊,老叶你什么时候这么文艺了,欸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现在其实是个鬼吧。我了个去,老叶你现在可算是名副其实的烟鬼了吧?”


“呸,”叶修含笑的看着妄图在他面前伪装得大大咧咧和从前一样的黄少天眼神不自觉的闪烁着,“少天大大,懂什么叫灵魂吗,能不能别把哥形容得那么粗俗。”


“什么粗俗不粗俗的,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懂不就完了。”黄少天悻悻的晃动着他的手掌,又止不住的抱怨着,“哎哟我去,原来向导还有开天眼的作用吗,那我岂不是以后走到哪里都会看见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张新杰不是在坑我吧,之前给我说的时候怎么没有告诉我还有这种bug呢,患者知情同意被他吃了吗?”


叶修有些好笑的弹了弹黄少天的额头,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眼睛里还含着水花却死死的捂着被弹的地方一幅要炸毛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格外有欺负的欲望。


“拜托,少天,你没看见哥还能碰到你吗?文州怎么搞的,没告诉过你什么叫做精神体?”


“不会吧?”黄少天惊呼了一声,仰着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想起来这么回事,亏得当时他还幻想过无数种属于自己那个最合拍的精神体到底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虽然出乎意料。


但充满惊喜。


黄少天按捺下忽然之间忍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他望着叶修,面前这个人和他历经了长久的分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拥有未来。


“我说老叶,你以后不会走了吧?”


“废话,”叶修叼着烟抛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你到底搞懂什么叫精神体了吗,少天大大?你只要存活一天我就会存在一天。”


“所以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咯?”


“当然,”叶修低笑了一声,压低了嗓子,“直到你死亡为止。”


00.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黄少天在霸图实验室被全面彻底的检查了好几次身体后终于被宣布机体各项指标毫无异状而重新回归了蓝雨,自从精神屏障和精神暗示的成功诞生,联盟正式的宣布向导时代的来临。

 

研究一线的人员开始设想改造人体其余感官的基因而创造出五感优于常人的另一种新兴人类,研究方案起草修改了好几次,最终定名为哨兵计划,然而这一切和黄少天却没有那么紧密的关系了。

 

现在他更喜欢坐在家里享受另外一个人亲自下厨的爱心午餐,在以前并肩作战的时候黄少天从来不知道叶修还有这种神奇的技能,至少在他印象里叶修出任务时候总是怎么方便怎么来,通常只会吃一些水泡一泡就可以扒拉一顿的战斗餐。

 

但今天不一样,在叶修美其名曰的术后需要营养保护照顾的几个月来黄少天觉得自己似乎体重有直线上升的趋势,仔细的回想起来这些日子叶修就像是三好男人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时黄少天就觉得有种自己在坐月子的错觉。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看似一切都水到渠成般的自然背后明明他们两个连正式确定关系都没有,痛定思痛地黄少天决定这次一定得由自己好好的把握一下先机免得太对不起他联盟第一机会主义者的美名了。

 

“叶修!”黄少天握着手里那里红色的小盒子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叫住正打算走向厨房干点什么的叶修。

 

“嗯?”不明所以的人侧过头来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黄少天微微泛红的耳廓。

 

黄少天连脸颊都涨出了几分红色,他把手里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打开来举在手里,那戒指银光闪闪带着好看的弧度,是他千挑万选之后笃定叶修一定会喜欢的款式。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凭着过人的语速飞快的说道。

 

“我喜欢你。”

 

然而他面前的人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突然起来的告白而有所欣喜,连眼睛里的光色都不曾改变多少,黄少天有些紧张,嘟嘟囔囔的险些将舌头咬了。

 

“靠,老叶,你反应要不要这么冷淡啊,我好歹算是联盟一代美男子,跟你一起居然还不领情,欸不是我说啊,老叶你看看你那张嘲讽脸,真不知道还有谁敢收你,像我这种舍己为人的好好少年这年头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知道吗!”

 

“呵......”叶修发出了一声轻笑,他悠悠然地转过身自然而然的搂住了的黄少天,随手拿走了黄少天手指托着的戒指盒,顺势堵上了他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嘴,他的嘴唇温热柔软,如同包裹了蜂蜜一般甜蜜,那唇齿之间点滴的津液好似流动的甘泉,黄少天柔软的发丝轻扫过叶修的额头,他感觉自己好像拥抱住了整个柔软的世界。

 

他抵着他的额头,他微笑。

 

黄少天感觉微凉的金属物和覆着薄尖的手指滑过他的手,落在了他无名指的根部,他还来不及低头去看,就听见了叶修带着笑的声音。

 

“哥早就知道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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